在外漂泊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沒有歸屬感,便越懷念以前的事物。當(dāng)我們開始懷舊,開始為了一些過去的事物內(nèi)心激蕩不已時,說明我們在時間這條單行線上,漸行漸遠了?!豆饰镉郎罚◤V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7年10月出版)是一本講述鄉(xiāng)村情感的書,是一本讓人返鄉(xiāng)、讓人溯源的書。作者以早年在故鄉(xiāng)生活熟悉的物什為敘述對象,講述了隱含其中的人的故事。在書中,物是人事變遷的載體,也是抒發(fā)情感的載體。
作者對鄉(xiāng)村故物,似乎有著近似病態(tài)的迷戀。一條躺椅、一塊洗衣石板、一個石臼、一扇木門、一朵棉花、一塊瓦,都會使作者眷戀以及感懷萬分。究其原因,作者認(rèn)為“故物以消亡的方式,和我們這一代人作別。這不僅僅是時代變遷產(chǎn)生的痛,也是時間帶給我們的痛。時間將我們每一個人帶向衰老和死亡”。
書中每一章節(jié)所構(gòu)建的景致都很小,每一個事物所處的背景都是一方小院,但在閱讀時讀者不僅不會感到窄小,反而能從中讀出天高云闊的大氣象。其所寫之物皆是舊時隨處可見的平凡物件,比如床、桌、碗、爐等,但在作者筆下這些物件忽然間有了生命,成為可以令人懷念的曾經(jīng),成為能夠安放漂泊之心的故鄉(xiāng)。
一張床,猶如母親寬廣的懷抱,溫厚并帶著人生最具安全感的味道,包容我們的疲憊與歡心;煤油燈,照亮了作者,也照亮了家人,它猶如親人甜甜的微笑,溫暖著漂泊者歸家的路途。躺椅,父親躺了幾年,家人仍然在躺,搖搖晃晃間,故去的人似乎又回到了家人身邊。在對故物描寫過程中,一件件往事浮上心頭,年邁的人,似乎回到了青春歲月,中年人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每一件故物里面都住著一個故人,我們能聞到故人的鼻息,握到故人的手,撫摸到故人的臉頰。每一件故物里面都有一個濃縮的故鄉(xiāng),故鄉(xiāng)的身影在水井里,在水井的月光里。每一件故物,都凝固了逝去的光陰。每一件故物,都是一個器皿,陳放著我們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它們是搖籃,是碗,是水缸,也是眠床。在時間閃展騰挪中,作者靜靜地打量著時間在人的面孔和內(nèi)心里的發(fā)酵,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各種化學(xué)變化。二十六種故物拼貼的,是一張我們?nèi)绱耸煜ぁ嘏秩滩蛔⌒耐吹臇|方肖像。經(jīng)由這些故物構(gòu)成的幽暗漢字徑道,作者成功地抵達了鄉(xiāng)土中國的靈魂深處。
幾年前,因為讀書,我開啟了背井離鄉(xiāng)的生活,作者筆下對于故物的執(zhí)著與懷念,于我而言感同身受。一盞燭光、一個殘缺的陶罐、一張床、一個木箱……這些古舊物什的分量絲毫不低于拿在手里的那些學(xué)業(yè)證書。它們承載著我走過的歲月,浸潤著我與親人的喜怒哀樂。古羅馬詩人馬提亞爾說:“回憶過去的生活,無異于再活一次。”我想,故物之所以永生,是因為故物里,有一個個靈魂在駐守,常常讓我們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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