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鳴友聲:致李萬華書簡》是一部關(guān)于近年來活躍于散文界的青海女作家李萬華散文創(chuàng)作的專論。作者馬鈞既為評論家也是散文家的雙重身份,讓他既能走入評論對象的文字世界,也能將自己的評論置于整個文學世界的語境中。本書采用書信體和日記兼容的形式,用類似中國繪畫中的“散點透視”來廣泛、靈活地展開話題,討論李萬華在散文創(chuàng)作上的美學風格,以及這些風格的生活來源和傳統(tǒng)文脈。這些思考與闡釋對當代散文創(chuàng)作、散文研究都有重要的啟示和參考。
馬鈞,1964年生人,中國作協(xié)會員。1985年開始在《青年散文家》《美文》《小說評論》《名作欣賞》《天涯》等十多家文學期刊發(fā)表散文、隨筆、評論作品;出版有《越界的蝴蝶》《文學的郊野》《時間的雕像:昌耀詩學對話》;與楊廷成共同主編、出版詩集《高大陸上的吟唱》;與李向?qū)?、唐涓合著報告文學《天路之魂——青藏鐵路通車五年紀行》。先后獲多種青海省級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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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 111
歷盡艱辛仍覺不虛此行
李萬華是我們此間頗有成就的作家之一。我的老朋友馬鈞兄看好她,給她作評論,竟一發(fā)不可收拾,洋洋灑灑寫下去,直寫成一本數(shù)萬字的書?,F(xiàn)在這本書要出版面世,老朋友囑我看看,我點開書稿文檔,單看目次,就把我嚇住了:我從未見過如此新穎別致的目錄形式,也從未見過如此涉獵廣泛、洶涌澎湃的博引旁征。據(jù)說錢鍾書先生的《管錐編》是一部打通古今中外詩心文心,又不能被歸入任何學術(shù)體例的奇書。我倒是早就慕名買了,但人貴有自知之明,一直沒有勇氣仔細研讀,擱在書架的最上層。我知道馬鈞兄是錢先生的擁躉,長久以來研究錢鍾書而且深有心得,對錢先生推崇備至,我想,《嚶鳴友聲》應是致敬《管錐編》之作。
我努力地讀下去,就像攀登一座插入云峰的高山。雖然氣喘吁吁,精疲力竭,卻看到了奇特而美麗的風景。我看到了靈感的光華處處閃現(xiàn)。這部書的結(jié)構(gòu)和立意多是創(chuàng)造性思維瞬間突發(fā)的產(chǎn)物,奇峰突兀,天外飛來,不免讓我們這些思維平庸的人拍案驚奇;我也看到了知識海洋的廣闊浩渺。本雅明曾經(jīng)說過,用引言可以寫成一本書。要統(tǒng)計馬鈞兄在此書中引用的語錄、人物、流派和著作,這是非常困難的作業(yè)。
“我像鄉(xiāng)下的媳婦用許多色調(diào)不一的碎布頭縫制出好看的布包一樣,我以我的目光,飛針走線地綴補一篇篇你的文字,我便在某日,一下子就獲得了一種直覺性的確定感——到目前為止,我所能搜羅到的、有關(guān)你的所有文字給予我的一團閱讀印象。稍做概括,姑且名之曰古靈精怪?!闭繒逵墒獦?gòu)成,以“古、靈、精、怪”為關(guān)鍵詞。在“古”與“靈”之間,還論述了李萬華散文的“詩”性、散文的“文”性,“筆記性”“隨筆性”。勾勒和梳理了李萬華創(chuàng)作中的“原生性精神資源”?!八臍狻闭撌霎斎皇钦撐牡闹鞲?,其中以“靈氣”最為精短,計4500字。本篇中先后被“引用”的人物有劉勰(《文心雕龍》)、卡爾維諾、鐘嶸、莊子(《莊子?田子方》)、袁中道(《心律》)、錢鍾書(《圍城》人物趙辛楣、方鴻漸)、阿爾伯特?吉爾吉(雕塑作品《憂郁》)、錢鍾書(《宋詞選注》)、維科、彼得?潘。仲尼、楊萬里、安德烈?波切利是被引用者引出的人物。馬鈞從劉勰引起,迅速“兌換”成卡爾維諾,沒有任何過渡,鐘嶸和莊子就站在我們身后。孔子“目擊而道存”的話音未落,印度因明學和佛學概念便登堂入室,還有一把日本人翻譯的梯子立在我們無法預料的墻角。接著到來的是《易經(jīng)》《焦氏易林》和青海人舌尖上的方言俗語。人物和典籍之間切換自如,打通了時間和地域的隔墻,他們就像是等在某個路口,隨時聽從評論家穿越時空的召喚。大量、緊密的引用,聚焦于李萬華的第二個品相“靈氣”,最終形成“靈氣”同樣屬于“文學的一種價值、一種特質(zhì)和品格”這樣的論斷。在密集的引用形成的邏輯鏈條中,評論家不時插入形象生動的點評和概括,譬如:“你的這些造句和比喻,從來不使用現(xiàn)成的、舊有的表達,用舊的比喻、用舊的造句,就像火柴盒擦皮被火柴頭擦禿了,就擦不出火了。你是時時更新你的語言的擦皮,以保證隨時隨地的閃念都能擦出閃亮的火花,匪夷所思的火花,而不是僅僅擦出一股火柴頭上的硫煙。”多年前,我在馬鈞兄一組題為《蕓窗碎錦》的隨筆里寫道:“意象迭出、氣象萬千,在關(guān)于日常生活漫不經(jīng)心的敘述之下,重新審視了邏輯與觀念的秩序??此齐S意,實際上用心深、用意奇、用詞絕。在他獨門所創(chuàng)的意境之下,生活、語詞、時代都不過是材料而已。”這些特質(zhì)在這篇論文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fā)揮和張揚。
“在文學批評中,應當推崇公正典范、努力保持獨立而自由的批評者尊嚴?!边@是馬鈞兄曾給我的一篇評論的編前語中的一句,當為中肯、懇切之言。讀馬鈞兄多年,品馬鈞兄多年,除了作為鋪墊、說明、印證的“引用”部分,如果要勾勒出他的文學評論的輪廓和范式,大致由三部分構(gòu)成。從理清或曲折或復雜或潛伏的情節(jié)開始,以全視角的文化鏡頭掃描,使用技術(shù)和經(jīng)驗的手術(shù)刀,解剖、解析、評價這些文字和情節(jié),給我們提供讀懂它的可能。接著分析上述的情節(jié),挖掘它們包含的獨特的思想或哲學,然后用一定的價值系統(tǒng)匡正評價這些思想。最后,將分析評價的作者和作品置于更廣闊的藝術(shù)進步的歷程中,估價其所發(fā)揮或即將發(fā)揮的作用。馬鈞兄幽微燭照,處心積慮,在文學研究中,已然建立起一套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思維機制,讓讀者透過他的評論,從文字的“表象”看到“內(nèi)臟”,從情節(jié)的“血液”看到“經(jīng)絡”,從思想的“骨骼”看到“肌理”。“它以微觀的幽深、繁密、嫻雅、隱秘,締造世界的精微與生機,締造世界的曲徑分岔,締造世界的殊途同歸。”李萬華的創(chuàng)作如是,馬鈞兄的文學評論亦復如是。
書簡寫到李萬華《焰火息壤?柳灣彩陶》時,馬鈞兄說:“但你已經(jīng)把自己深深浸入到那些文物里,以沉浸式的體驗,像巫者一般,穿越于遠去的時空。你的‘仙家法術(shù)’既不玄虛,也不神秘,你最為拿手的功夫,恰恰是為玄虛、神秘、古奧的知識祛魅。方法就是啟動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喚醒早年的記憶。你不用小心地求證,你只知道大著膽子去利用自己的經(jīng)驗、記憶去合理想象,去進行一次次文學化的情景再現(xiàn)?!弊x到此,我更想知道像他這樣淵博而率性的評論家,在這種偏于嚴肅和嚴謹?shù)奈姆N中,會不會、有沒有啟動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以改變文本整體的氛圍?果然,在論述到《丙申年》結(jié)尾的文脈和詞氣時,他筆鋒一轉(zhuǎn):“結(jié)合整個文章,尤其是最末一段的語境,再細細品味一下,恕我直言,你的這個古今語境的混搭,還真有些‘穿幫’。轉(zhuǎn)換一下我的意思,這文末的‘詞’,如同新植的牙齒,它再怎么按照原本的模樣嵌在空缺的地方,也會因為沒有經(jīng)過恰切而周到的磨合,多多少少讓舌頭和咬合肌感到一些異樣和不自在……”這不再是一本正經(jīng)引經(jīng)據(jù)典的馬鈞,而是牙痛的馬鈞,趣味的馬鈞,隨心所欲的馬鈞,浮想聯(lián)翩的馬鈞。看起來,他新植的牙齒有點水土不服。他想,要把它寫到文章里,于是,就將它寫到文章里。
李萬華在《金色河谷?回聲》中寫到纏線的技藝:“爺爺?shù)氖植⒉混`巧,但是捻出來的毛線勻細而有彈性。我纏線團漸漸得出技巧,如果線團繞得過緊,毛線會失去彈性,我便以手做軸心,給線團留下空隙,這樣繞出來的毛線團又柔軟又蓬松?!瘪R鈞兄在任何“松散、寬舒,富有張力和彈性”的地方,都可以做“切口”,以期求得“不相關(guān)地相關(guān)著”。果然不出意料,他將“纏線法”蝶變?yōu)椤拔淖终路ā保骸斑@豈止是在纏線。這里你所呈現(xiàn)的纏線之法,完全適用于文章這種織體。文章的起承轉(zhuǎn)合,不也同樣需要時時給所要表達的內(nèi)容和意義留下‘空隙’,既不能繞得過緊,也不能繞得過松,松緊之間要保持‘又柔軟又蓬松’的彈性。”如果到此結(jié)束,就不是我們熟知的馬鈞。他快速“切換”:“只保留文脈的內(nèi)在指向和趨向,是書法上的筆斷意連——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們書法的布局節(jié)奏,行筆走勢,完全是筆記性的隨性隨意?!?p/>
當年蔡元培先生說大學是“囊括大典、網(wǎng)羅眾家之學府也”,由此推測,大學者也應該如此。馬鈞兄熟諳典籍,信手拈來,驚人的學識直將這部書累積成百科全書,他庶幾符合大學者的定義了。我還看到了想象的層出不窮、語言的繽紛多彩和行文的縱橫捭闔,這些瑰麗的景象,在本來比較枯燥的文學評論里稀罕看到。凡此種種,都讓我有歷盡艱辛仍不虛此行的感覺。藝高人膽大。沒有靈感、淵博和想象,沒有對語言的深刻洞察和嫻熟駕馭,就不可能有豐沛的創(chuàng)作動力,也不可能寫出這樣一部包羅萬象的書。不僅于此,馬鈞兄還說:“我肚子里還真墊了幾根大梁般的‘理論支持’。”正是文學和美學的理論大梁,撐起了這部內(nèi)容龐雜、結(jié)構(gòu)繁復之書的圓頂。我想,這部書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它的初衷。馬鈞兄說:“秘密煉制時代的稀有物質(zhì),在精神的作坊聚集心光,織就心錦?!迸c其說這是對李萬華女士作品的評論,不如說是夫子自道。他用“古靈精怪”概括李萬華女士的文學特征,而馬鈞兄這部書的精神氣質(zhì)也與此完全一致。朋友們只要開卷閱讀,方知我所言非虛。
我還記得小學教室墻上掛著的愛迪生的名言:“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我也相信這句話揭橥的真理。作為馬鈞兄多年的朋友,我可以證明,他在這部書里表現(xiàn)的才華,不是與生俱來的天賦異稟,而是許多年苦心經(jīng)營的結(jié)果。馬鈞兄推崇“萬人如海一身藏”,熱愛《歸園田居》,喜歡“默存”,熟悉青海文壇的系列“隱身人”,從中不難看出他的人生哲學和價值取向。在一個眾語喧嘩、甚囂塵上的時代里,馬鈞兄一如他反復提到的齊奧朗:退回孤獨,遠離名利場,孜孜不倦地閱讀和寫作,兼收并蓄各派思潮和學說,努力探索人生的真諦。他向往這種逆著“世風”的生活,而且把理想變成了現(xiàn)實,他努力地栽培和澆灌,結(jié)出了豐碩的果實。他是幸運和幸福之人。
馬海軼
2022年1月11日 西寧海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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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鈞這本書結(jié)構(gòu)形式很奇特,有獨創(chuàng)之處。李萬華是在自由、安寧的退隱狀態(tài)中用心寫作,草木含情,語言簡潔。馬鈞是一位學養(yǎng)深厚、見解深刻的學者型作家,比李萬華年長,卻對她創(chuàng)作的散文格外欣賞。我認為,是一顆推崇和珍惜之心推動他,以書信體的形式,寫下這些靈動的詩性評論文字。這也是兩位作家的心靈之間的互動和互鑒。
——樹才
馬鈞此書的意義不僅在于對文體融匯的出色實踐,更在于對科技異化人性潮流的反動。科技在給人帶來極大便利的同時也使越來越多的人淪為機器或手機控,從而阻礙或銳減了人與人之間的現(xiàn)實交流。馬鈞在其系列近作中著力激活對話與書信這些深度精神交流方式,靈活兼容,真誠親切,有助于維護或張揚科技時代的健全人性。
——程一身
馬鈞之于李萬華文章的注視、傾聽和理解,恰如在郊野的舞臺上,兩個靈魂的遇合、交流和酬唱。其間,主體觀念、情思模式、場所感知,移形換位,頗有“流連萬象之際,沉吟視聽之區(qū)”的感發(fā)和感動。
——郭建強
馬鈞先生的李萬華研究或曰給散文家的十封信,讓我想起羅蘭?巴特的《米什萊》,這種新穎的寫法并不是專人專論,就事論事,而是縱橫捭闔,氣韻生動地說開去。論述對象也許只是一小塊林間空地,整本書卻是一座層層疊疊的話語森林,其間高見迭出,辭章暢達,讀后真是令人感佩難忘。
——張光昕
梁啟超為蔣百里5萬字的《歐洲文藝復興史》寫了5萬多字的序言傳為文壇佳話。馬鈞為李萬華11萬多字的散文集寫出近8萬字的評論,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評論者對作者可謂知人論文,剖析如解牛,點評似核磁,發(fā)掘出許多作者都未必意識到的文本特點。如詩性、文性、筆記性,靈氣、怪氣、精氣等見解,可謂切中肯綮,發(fā)幽闡微,見人之所未見。此文不但評論精當,行文也頗有古雅之氣,以書信體寫來更顯得親切溫馨,體貼入微,真的是兄長對小妹的諄諄教誨。引文繁多,信手拈來,足見作者的博學多識。
2020年4月15日?星期三
卯時
說來也怪,原本我打算用慣見的論文模樣來開始我對你的個案研究。我的建筑工地甚至已經(jīng)搬來了一些桁架,甚至備好了一些胡墼。那些從你的書中拷貝過來的或長或短的文字,儼然我在通天河流域藏族村寨里叩訪過的那些構(gòu)筑成石砌房屋的石頭,它們大小不一、凹凸不平,但在匠人高超的手藝里,卻實現(xiàn)了錯落與整飭的完美結(jié)合——一種石造的榫卯智慧。我錄進電腦的文字也已過萬。按照預先的模糊設想,它會顯示出類似園林綠植被修剪、被刻意梳理過的、予人好感的模樣(也就是符合學術(shù)雜志上的論文范式)??删驮诮裉煸缟?,我忽然改變了主意,像一個孩子歘的一下,推倒了他剛剛擺出模樣的積木?,F(xiàn)在,這孩子渴望擺出一種新的構(gòu)型,以滿足他活蹦亂跳的興頭。
我不想說太多采用書信來談藝衡文的理論——不瞞你說,我肚子里還真墊了幾根大梁般的“理論支持”。但我同樣忽然間不想讓它們呲在言說之先,虛張聲勢地唬人。我只說兩點淺顯的理由:一個是便于我信馬由韁,一個是出于對書信文體久違了的好感。據(jù)說,在后疫情時代,人們會越來越疏于交流。即便在微信上人們時時刻刻相互留言,但多數(shù)文字儼然新時代敷衍一氣的新八股。甚至等而下之,懶得組詞造句,直接點一些一目了然、雙目不然的表情包,仿佛重回還沒有創(chuàng)造出文字的結(jié)繩時代。我自己時或也會偷懶給微信圈里的文友們發(fā)幾個表情包,或者點一個蹺起大拇指的“贊”。發(fā)完了,馬上厭恨自己的懶惰、敷衍、貧乏、毫無情趣。暗暗在心里抽自己:你裝什么呀,故弄玄虛,玩不立文字的禪啊??梢乙灰粺o微不至地“寵信”一下圈里的眾人,我又犯難發(fā)怵,怨恨自己沒能耐長出觀音菩薩的千只手來。可是,難道就因為應接不暇,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丟掉待人接物起碼的厚道和真摯?
我選擇如流水與清風、明月與望眼似的交流與對話。
書信正規(guī)的套式里,有稱謂、問候語、祝頌語和最后的署名,我都秉承奧卡姆剃刀的簡約原則,一律刪免——我是個不愛說車轱轆話的人;一個詞、一個意思重復出現(xiàn)的時候,我立馬會不由得臉紅害羞(一回經(jīng)眼一回妍、喜歡得不得了的詞句除外)。王羲之寫那么多同樣的字而自覺到“避復”,我看《管錐編》一下子便記下了錢鍾書先生的珍貴札記,何延之《蘭亭始末記》:“字有重者,皆構(gòu)別體。其中‘之’字最多,乃有二十許字,變轉(zhuǎn)悉異,遂無同者?!嗯f睹米芾《多景樓詩》墨跡,‘樓’字先后三見,皆各構(gòu)別體。胥羲之之遺教也。”不但書法需要“避復”,言說也當如是。我拿重復或不重復來檢測我記性的好壞,才氣的厚薄。一旦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反反復復繞著一句話來回盤旋,那我就可以料定自己的小腦已經(jīng)萎縮如同枯萎的核桃仁,如同一架老式唱盤機上不斷在聲盤紋道上顫顫巍巍滑軌的唱針。
現(xiàn)在,我只保留下書信文體里最有用的部分。意到了,筆就無須去尾隨,搞得像屁顛屁顛貼身的秘書和保鏢。
順帶說明一下,如此省簡親切的方法,稍微受了些《傅雷家書》的啟發(fā)。
是不是我這個“起調(diào)、過門”有些啰唆?我知道,急性子的人看碟,看到節(jié)奏緩慢的情節(jié)推進,特別發(fā)悶的地方,絕對會選擇快進鍵。而你,應該是個緩性子的人。不然怎么能耐下性子,一幀一幀地看完貝拉?塔爾的電影《都靈之馬》——我們周圍,包括我自己,沒幾個人能把魂吸走了似的沉浸于那緩慢的光影閃爍。何況你還喜歡拿不斷反芻的音樂來研磨時光。倩女離魂,哪里只是一個傳奇,它是一種心靈秘術(shù)。如今它只是螢火似的亮閃在個別人身上。其瀕臨失傳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后工業(yè)時代愈發(fā)轉(zhuǎn)快的時間齒輪,完全把我們役使于那種分分秒秒的羈勒和齒輪的咬合,恍如卓別林在《摩登時代》里的表演,恍如被人家提提拽拽的木偶——我忽然記起我們小時候經(jīng)常玩耍的一個游戲。游戲的時候,孩童們會唱誦似的如此念念有詞:我們都是小小的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許多時候,我們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工作的構(gòu)成,龐大機器的構(gòu)件,一顆反復被擰緊的螺絲,是信息大道上越來越疲于奔命的羅拉快跑——人家紅發(fā)羅拉,還有著為愛情搶險的沖動和激情,有愛的意志,愛著另一個人的目標和方向。你應該讀到過楊志軍的一個小說,我記得篇名就叫《你根本不存在》,他寫下基于愛的絕望而“徒勞”的奔跑:是一只母狼在遇見自己的狼崽被人高高地掛在樹上,它既無法爬到樹上去營救它的孩子,也沒法尋見那個歹毒的施刑者,它只能在樹下延展開去的廣闊土地上,一遍遍地瘋跑。純?nèi)坏寞偱?,純?nèi)坏淖呦蛐牧λソ叩寞偱埽瑹o濟于事的瘋跑,好像瘋跑到某個由量變轉(zhuǎn)到質(zhì)變的時刻,它的孩子就會翩然落地,毫發(fā)無損地“完璧歸趙”。
你一定記得,去年的12月17日,青海省作協(xié)和海東市文聯(lián)在海東市,為你的散文《丙申年》獲得第18屆“百花文學獎”舉辦了一個研討會。會后,一向“深居簡出”的你(加引號是因為你并不是個嚴格意義上的宅女,你經(jīng)常跑向野外賞花觀鳥,如莊周游于濠上,孔子沂水春風),又邀約一大幫文友雅集。也是這次見面,我跟你有了搭上話茬的機會。雖然在那樣一個“多頻道立體聲”的會飲場合,我們無法在嘈嘈切切的場域中暢聊,但我們還是三言兩語地聊了幾句,我還借機玩了一回你的姓名測字游戲。老實說,我也不會測字,我只是借著片刻的機緣,玩索一下名字里隱然暗設的機關(guān)。
釋名之前,還是先來說說你的“藏身術(shù)”。
我30年前讀楊絳的《將飲茶》,讀到這本薄書的后記《隱身衣》,楊老太太給世人透露了一回她的處世法術(shù):“我愛讀東坡‘萬人如海一身藏’之句,也企慕莊子所謂‘陸沉’?!睏罱{、錢鍾書、錢媛這一家子,是我見識到的現(xiàn)代大隱,一輩子藏在人海里,建成各自不朽的精神殿堂。你現(xiàn)在也穿著“隱身衣”,修煉著“萬人如海一身藏”的法術(shù)。你是我們身邊我所見識過的一個現(xiàn)代隱士。這不是誰想當就能當上的事情。它有主客觀兩方面的制約因素。許多人在主觀上就隱不下去,連在名利場上被邊緣化一點,都會覺得是在人生里遇到了重創(chuàng)和要命的恥辱。更何況很多人心里舍不得各種功名利祿,舍不得人情應酬里的熱鬧和隨時回饋的人氣紅利,圈子里“汝搔吾背、吾搔汝背”的互惠互利??陀^上,更多的人沒條件“退出公共生活”——比如放棄工作。450年前,38歲的蒙田賣掉他在法國波爾多的官職,于次年在他的書房入口處,釘上這么一段銘文:“米歇爾?德?蒙田,長期以來已經(jīng)厭倦議會的苦差役和公眾職務。趁著還有精力的時候,隱退到繆斯的懷抱里,在平靜、安穩(wěn)當中,度過所剩無幾的余生,它的大部分已經(jīng)流逝。希望命運讓他把這所住宅變得盡善盡美,這個祖先遺下的溫馨隱舍。他把它貢獻給他的自由、安寧和閑暇生活?!泵商锏目谖呛土曅愿裾{(diào),簡直跟先他而生的陶潛一樣。你會比我會更深切地體驗到靖節(jié)先生《歸園田居》里的感喟:“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wǎng)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戶庭無塵雜,虛室有余閑。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彼麄兌际沁x擇離開充滿“俗韻”的生活,回歸到一種由自己選擇和營造的隱居生活。你也是。你當過教師,后來因為身體有恙,一直養(yǎng)病在家,因禍得福地得以回返到自己想要的“隱居生活”里。
恐怕在現(xiàn)今的作家群里,能夠如你一樣退隱到“自由、安寧和閑暇生活”里的作家,不會多到蔚為壯觀的程度。如我一般也特別渴望如此生活的人,可能很多很多,但絕大多數(shù)的人沒有達成如此生活的客觀條件。你有客觀條件的助佑,更有內(nèi)心的理性規(guī)劃。你很清楚你想要什么,你能成為什么。于是,在現(xiàn)代社會,你實現(xiàn)了自己的生存方式:選擇性遠離。這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生存選擇,本質(zhì)上也成就了你在寫作上的非凡的專注力,和由這種專注力轉(zhuǎn)化出的沉靜書寫風格。在《丙申年》的第五小節(jié)里你說過:“現(xiàn)在明白,太過駁雜的訊息沒必要得到,經(jīng)驗也是,與他人共享的喜悅并不存在多少,面對困難,已經(jīng)習慣悶聲不語。有時候,也會有選擇性遠離,因為不需要過多東西,贊譽、附和或者認同。接受、傾聽和勉勵之外,如果不能彼此照耀,使之澄澈清明,那將是一池暗水與另一池暗水疊加,如若那樣,便是深淵。一場風暴相遇另一場風暴,不過是更大的風暴,不如自處,彼此平復。”你還在你的音樂札記里有兩處自我坦白:“我愿意去揣測和研究的人越來越少,將來,也許會更少……”“小心謹慎,內(nèi)向克制,與一些圈子有意無意地保持距離,我總認為我便是這樣 ,而勃拉姆斯亦如此?!?
這其實也是你家族的一種稟性氣質(zhì)。在《西風消息》里,你就透露過你的父親向來孤僻,朋友不多,習慣獨自消遣時光。這種遺傳一經(jīng)轉(zhuǎn)化,既成了你的處世哲學和你的寫作詩學,又是你的思維哲學??赡苡行┤藭X得我對你的寫作的“思維哲學”的評判不以為然,甚至會覺得我的口吻里有拔高、溢美之嫌,或者有諛的成分——如莊子所言:不擇是非而言謂之諛。那我就讓這些懷揣腹誹的家伙們仔細聽聽黑格爾在《柏林大學開講辭》中的一段演講:“因為在短期前,一方面由于時代的艱苦,使人對于日常生活的瑣事予以太大的重視,另一方面,現(xiàn)實上最高的興趣,卻在于努力奮斗首先去復興并拯救國家民族生活上政治上的整個局勢。這些工作占據(jù)了精神上的一切能力,各階層人民的一切力量,以及外在的手段,致使我們精神上的內(nèi)心生活不能贏得寧靜。世界精神太忙碌于現(xiàn)實,太馳騖于外界,而不遑回到內(nèi)心,轉(zhuǎn)回自身,以徜徉自怡于自己原有的家園中。”這個在200年前,身為哲學亞圣的黑格爾饋贈給我們今人的哲學觀察,原本是對日耳曼民族的脈診,現(xiàn)在放在我們這些華夏子民身上,照舊精準得讓人咋舌(尤其是我用黑體標示的這一部分意思)。黑格爾在演講中還說:“現(xiàn)在現(xiàn)實潮流的重負已漸減輕,日耳曼民族已經(jīng)把他們的國家,一切有生命有意義的生活的根源,拯救過來了,于是時間已經(jīng)到來?!毕啾戎?,我們面對的當下情形正好與此相反:我們的“現(xiàn)實潮流的重負”日甚一日,隔三岔五不是被各種大有來頭、催命鬼般催著的、紛至沓來的瑣事所消磨,就是被各種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程序所耗損,剩下那么一點點可憐兮兮的時間,還要失身、失心于乍生乍滅的手機泡沫短信的擾攘——每天僅是刷屏,不知要刷走多少鑲著金箔的光陰,哪還有什么精力施施然回到自身。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你已經(jīng)在不經(jīng)意之間,成了一位和平庸、煩亂、焦慮的時代痼疾較勁死磕的角斗士。你不叱咤風云,不刀光劍影,你只回到細心護持的安靜的時刻,平靜的內(nèi)心,你在那里,秘密煉制時代的稀有物質(zhì),在精神的作坊聚集心光,織就心錦。在你那里,讓時間開始了安詳、優(yōu)美的剪輯;而在很多人身上,要么時鐘走停,要么表盤失去指針,要么滯重的事物壓住了精密的機芯,仿佛把他的一切連同生命,琥珀在那里。
在青海作家群里,有一份不曾被人提及的“隱身人”名單。你是繼昌耀、楊志軍、萬瑪才旦、古岳、耿占坤、阿甲、江洋才讓等作家之后的一位更加純粹的“隱身人”。我所說的這個概念,主要意思是說在現(xiàn)代城市生活里,你們共同選擇了“寡交游”的生活方式,絕對遠離泛泛的社交應酬;即便到了稠人廣眾的場合,也寧愿選擇一處引不起人注意的地方。眾人喧嘩的時候,你們選擇沉默不語;在眾人的追風里,你們不但不會跟風,還要常常選擇逆風而行。我從你們這些人身上,從沒見識過、聽說過你們口若懸河、夸夸其談的情況——你在課堂上給學生講課除外。你們和錢鍾書所取的字里的“默存”二字,不期然而心有戚戚焉。什么是“默存”?就是形不動而神游,就是默默地存錄下美好的事物。僅從這個性質(zhì)上說,你們的精神特質(zhì)里都具有強大的陰性力量,是月亮神的扈從,是月夜下的對影、陰壑靈籟、月林清影。你的文字里沾滿月亮魂魄的表述可以隨手俯拾,我就不再舉例。昌耀先生,我只舉一例,他發(fā)明過“影物質(zhì)”一詞。更不要說他遲暮之年還是個“睡眠剝奪癥”患者,是個夜游的吟者。你可能就此馬上聯(lián)想到昌耀心存崇敬的老師魯迅先生,他不也是一個夜游的吟者和思想者嗎?你們胸前統(tǒng)統(tǒng)都佩戴著一枚魯迅當年設計的貓頭鷹圖案胸針。
忘了在什么地方復制粘貼的,現(xiàn)在這段話拷錄在我手機的記事本里,不用刪減,直接拿來當一個腳注:直面孤獨,拒絕名利場,隱居底層,不求虛名,孜孜不倦地閱讀和寫作,兼收并蓄各派思潮和學說,努力探索人生的真諦,這是齊奧朗作為思想家和作家終其一生所尊崇的生活態(tài)度和行為準則。在他看來,孤獨可以使人遠離追名逐利的喧嘩,凈化心靈,潛入冥思,深刻反思和求索,杜絕人云亦云和隨波逐流,提出獨特的創(chuàng)見。他的格言告訴我們說:“孤獨不是教你踽踽獨行,而是教你成為一個獨特的達人?!睋Q成我們的古典語境,你的“選擇性遠離”,正是鐘惺在《詩歸序》里說過的這么一層蘊含:“察其幽情單緒,孤行靜寄于喧雜之中;而乃以其虛懷定力,獨往冥游于寥廓之外?!?p/>
趕緊扽回我的逸思。我那次在雅集上說,你的名字包含著你的寫作配方和寫作疆域。自然界里最具生機與活力的三個元素都出現(xiàn)在你的名字里。現(xiàn)在不妨依次道來——
你姓里的“李”字,是種古老的植物,《詩經(jīng)》里就有過“投桃報李”的表述。最耐人尋味的是,你寫過你在少年時期的一個夢——像是對李姓的一個潛意識溯源:“夢中有人告訴我,這就是混沌當初的模樣。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看不見自己,但我感覺到自己存在。也許我只剩一雙眼睛,染著混沌的色彩。后來我看到一棵開花的李子樹,出現(xiàn)在混沌中心。李子樹的出現(xiàn)極其詭異,不帶任何征兆。它的所有枝條向著一個方向傾斜,顯得柔軟修長,枝上的花朵碎小,卻繁復,白到仿佛那就是一些堆砌的碎骨頭。瞬間,花瓣向著高處飄飛,輕盈,仿佛一些小令,一瓣瓣,然后一團團,飛到高處,最終形成大朵白云?!?(《西風消息》)那朵李子樹上的花,最后幻化成為“大朵白云”。這朵白云你或許想不到關(guān)聯(lián)到了什么。要我說,我就說它關(guān)聯(lián)到了魯迅的《好的故事》。文學先賢的夢,也是牽涉上了云朵:“這故事很美麗,幽雅,有趣。許多美的人和美的事,錯綜起來像一天云錦,而且萬顆奔星似的飛動著,同時又展開去,以至于無窮?!薄拔曳路鹩浀迷〈?jīng)過山陰道,兩岸邊的烏桕,新禾,野花,雞,狗,叢樹和枯樹,茅屋,塔,伽藍,農(nóng)夫和村婦,村女,曬著的衣裳,和尚,蓑笠,天,云,竹,……都倒映在澄碧的小河中,隨著每一打槳,各各夾帶了閃爍的日光,并水里的萍藻游魚,一同蕩漾。諸影諸物,無不解散,而且搖動,擴大,互相融和;剛一融和,卻又退縮,復近于原形。邊緣都參差如夏云頭,鑲著日光,發(fā)出水銀色焰。”(魯迅《野草》)連水中倒影的邊緣輪廓,魯迅先生都要拿“夏云頭”來作比,可見這故事美在虛涵萬物,美在靈動的蕩漾,美在“石頭的軟性堆積”(昌耀寫云境的妙句)。這是在指示這個故事的性質(zhì)具有開放性和不斷的生成性。轉(zhuǎn)一個層面來理解,它具有后現(xiàn)代書寫的未完成性和草稿性。如此,你正在書寫的,正是時光中留下的“好的故事”。你的文本的開放性和不斷的生成性,實際上就是你用過的“息壤”一詞。你在第二本書的書名里,已經(jīng)嵌入過這個詞語——《焰火息壤?柳灣彩陶》。你真會選詞。但我要向你說明的一點是,在你之前,在青海的作家群里,第一個使用這個詞語的作家是詩人昌耀。他在1984年創(chuàng)作的組詩《青藏高原的形體》里,具體來說,在《圣跡》這首詩里,我們方才和這個遺忘了很久的詞語邂逅:“他們疊好攜自故鄉(xiāng)河源的一片植毛的息壤。/他們藍黑的皮膚具有鋼氧化膜般藍黑的光澤。/
他們的腳掌沾滿荒漠漆?!薄跋⑷馈钡囊馑际峭林苌L者,宋代的羅泌在《路史》里有過“息生之土,長而不窮”的記載。注意,這息壤有著很深厚的土地性。南北文化,概括到最細微的部分,也就是“水”“土”二字,而且,南有南的水性文化和土性文化,北有北的水性文化和土性文化,水土分布不同,文化質(zhì)地、文化性情隨之也不同。昌耀的厲害在于,他在原生意義上進行意義的移植和增值。
你名字里的“萬”字,打回原形,屬于蟲類。夏朝人造的“萬”字就是一只蝎子,甲骨、彝器上沿襲了寫成蝎子形的“萬”字。詩人兼學者流沙河講過“萬”字為數(shù)量之巨。周朝宴聚娛賓,節(jié)目里有“萬舞”,跳的就是蝎子舞。蝎子遇敵,高舉雙鉗,曲翹尾刺,行進踏著節(jié)拍,威儀逼人。陳獨秀也說過“萬舞人眾也”。陜西岐山縣有位叫李辛儒的學者——看照片,就是個鄉(xiāng)野上的農(nóng)民知識分子,你身為畫匠的父親,與他同類。奇了怪了,他也姓李。李辛儒說“萬舞”一詞在《詩經(jīng)》中屢有出現(xiàn),例如《詩?邶風?簡兮》中說“簡兮簡兮,方將萬舞”,“碩人俁俁,公庭萬舞”,《魯頌?閟宮》里說“萬舞洋洋,孝孫有慶”。程俊英的注釋里,引用了朱熹《詩集傳》里較為詳細的解釋:“萬者,舞之總名。武用干戚(盾與板斧),文用羽籥(雉與和籥)也?!毙釉诿耖g民俗文化里,又是具有驅(qū)禳意義的“五毒”之一。李辛儒說:“毒在中國古代并不專門表示有害的事物,它含有化育的意思。唐代的文書碑記中還保留著毒為化育的古義?!保ɡ钚寥濉睹袼酌佬g(shù)與儒學文化》)我注意到“萬”字里還隱含著音樂的元素——這可是構(gòu)成你文本的重要筋脈。
你名字里的“華”字,依據(jù)陳獨秀的訓詁,在古陶器、毛公鼎上,它表示全枝之花,北魏以后始作花。(《小學識字
教本》)
三個字,透露出你的文化DNA,也透露出你核心的文學母題:生長,繁育,生命;“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細細一想,摩詰居士寫人間草木的詩句,是不是藏著你名字和你寫作的一大半名物和意象?
突發(fā)一個奇想,你的已經(jīng)書寫和將要書寫的,在某種層面上,是不是很像一個現(xiàn)代版的《歸去來兮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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