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一本關(guān)于廊橋的文化隨筆。中國廊橋是橋梁與房屋的珠聯(lián)璧合之作，廊橋不僅僅是公共建筑，更是一些地方的文化圖騰。本書作者親歷親歷十多個省市、數(shù)百座廊橋，用文字和鏡頭記錄了中國的五大廊橋群，十七座典型廊橋，梳理了廊橋兩千多年的曲折歷史，以圖文結(jié)合的形式，對廊橋的制作工藝、發(fā)展歷史、風水文化、宗教信仰、保存狀況等進行了詳細解讀，并將自己尋訪過程中的故事融入其中：對廊橋建造、保護背后一個個動人故事，進行了深入挖掘。書中配圖精美，很多現(xiàn)已不存的精美廊橋照片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有利于讀者更加了解中國廊橋的燦爛歷史和保存現(xiàn)狀，引發(fā)對廊橋文化的關(guān)注和保護。

魯曉敏，1971年生，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浙江省散文學會副會長，《中國國家地理》雜志特邀撰稿人。出版有《辛亥江南》《江南秘境：松陽傳統(tǒng)村落》《江南之盛》等文化散文集， 致力于傳統(tǒng)村落、鄉(xiāng)土建筑、廊橋文化的研究及保護工作。

吳衛(wèi)平，1955年出生，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曾任交通部專職攝影師。自2001年起開始專注于中國古代廊橋的尋找和拍攝，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享有“中國廊橋攝影第一人”之譽。

何以廊橋

廊橋前傳：兩千多年的曲折變遷

廊橋演變：宗教建筑嬗變成文化景觀

橋在水口：寄托著虔誠信仰與風水理想

民間力量：廊橋變成不朽的建筑傳奇

廊橋之境

浙南閩北：廊橋精華在此匯集

徽州廊橋：水上的徽派建筑長廊

閩贛粵：風格各異的絕美客家廊橋

湘桂黔：崇山峻嶺中的侗族廊橋

湘渝鄂：桃花源中的“廊橋家族”

大江南北：成群廊橋剩幾何

美哉斯橋

慶元：浙閩夾縫里的“廊橋王國”

泰順廊橋：遺落人間的“虹”

景寧：“畬橋”和“水上戲臺”

壽寧“徐鄭”：“彩虹”上的造橋世家

屏南：碑記里的橋

安化廊橋：茶馬古道上的“水殿龍舟”

三江侗家：人人心中有廊橋

廊橋遺夢

橋樓殿：天光云影共樓飛

灞陵橋：千里渭水第一橋

永和橋：游蕩在甌江上的龍

高陽橋：一個家族的血脈傳承

龍津橋：風雨橋里話風雨

如龍橋：實境已往亦虛華

玉帶橋：牽起贛粵萬重山

琉璃橋：“世界屋脊”有廊橋

姥橋：永不消逝的慈愛橋

沿海到西南：與各種奇特的廊橋相遇

后記：廊橋會成為一場遺夢嗎?

魯曉敏的魂

陸春祥

1

魯曉敏是浙江松陽人。松陽產(chǎn)名嘴。

南宋周密的筆記《癸辛雜識》續(xù)集上，有《訟學業(yè)觜社》，說到了松陽人嘴的厲害：陳石澗、李聲伯告訴我（周密）說，江西人喜歡打官司，人們諷刺為“簪筆”。他們往往開有教人打官司的培訓班，上百人來學。培訓班的主要課程，是教學員們?nèi)绾螌Υ?，如何從別人的話語中找到破綻，攻擊他人。又聽說麗水的松陽，有所謂“業(yè)觜社”，也就是專門教人怎么吃嘴巴飯的。這個社團中，還出了個張名嘴，即張槐應。

“簪筆”，今天可以理解成口才的厲害，像針一樣。這樣的口才，縱橫捭闔，和人辯論，無往而不勝，紹興人叫師爺，香港電視劇中稱“訟棍”。

要在話語中將人置于死地，需要極為扎實的各種能力。比如，記憶的能力，大量枯燥的條文記憶，且是理解基礎上的記憶，如此，才能引經(jīng)據(jù)典，讓人佩服；演說的能力，能將死的說成活的，反之亦然；思辨的能力，層次清晰，邏輯推導力強，常誘敵深入，陷別人于泥淖中不能自拔，即便處于劣勢，也能在細微處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反敗為勝。

上面的各項能力，雖有天生悟性，但也有很多技巧可以琢磨，更要經(jīng)久練習。于是，訟學培訓班和業(yè)觜社，就有了天然的市場。

至于張名嘴，沒有細節(jié)，但不妨礙讓人充分想象，他一定打過數(shù)場知名的官司，常常將不可能變成可能，險中取勝。

我到松陽，松陽人這樣形容能說會道的人：甲厲害，能將樹上的鳥兒騙下來。還要再加一句：乙勝甲，他能將騙下的鳥兒，再騙上樹去！

張名嘴成了歷史。

如今，松陽有了新名嘴——魯名嘴。魯曉敏，他不騙，他能寫，寫過數(shù)百萬字的老房子、廊橋等古建筑。他也能說，一肚皮的山貨，老房子、古建筑，變成了活靈靈的鮮歷史。

曉敏是中國作協(xié)會員、麗水市作協(xié)副主席，干過十年的松陽縣作協(xié)主席，也是我們浙江省散文學會的副會長，松陽和全浙江乃至全國的廊橋， 從他嘴里、筆下如珍珠樣瀉出，好聽又好看。

曉敏先將他的家鄉(xiāng)松陽吃透研碎。松陽有一百多個保存相當完整的古村落，中國傳統(tǒng)村落就有七十五個，在全國都排得上號。他將這些散落在浙西南深山里的明珠，一顆顆擦拭一新，向外賣力推薦。

那一次，我跟著他走進黃家大院，他展示了他的名嘴實力。曉敏戴著導游的耳麥，以一個地道的松陽人、文史專家和作家的多重身份，將他眼中的黃家大院，一點點解構(gòu)給別人看。那些木雕、磚雕、牛腿，金木水火土，幾乎所有的技術(shù)名詞，他張口就來，來龍去脈，加上人物事件，演繹得活靈活現(xiàn)，仿佛他就在事件現(xiàn)場。

2

我好奇的是：他非專業(yè)出身，可為什么比專業(yè)的還專業(yè)？

引一段前幾年出版的，我給《尋夢菇鄉(xiāng)——作家筆下的慶元》序言里寫的一段，你大概就知道他的底子在哪了：

魯曉敏的魂，一定丟在了慶元。

我在慶元的幾天里，和他有過多次交流，每次談到慶元，他都如數(shù)家珍。我和柏田都奇怪：你一個松陽人，對慶元這么熟悉，你和慶元有什么關(guān)系嗎；或者，慶元的什么東西吸引了你；或者，是你的魂掉在了慶元？

曉敏笑笑：是慶元的廊橋吸引了我，當然，慶元的女子也吸引我。說后一句的時候，他臉上泛著一點壞笑，有點難為情的那種。

我自然要先尋曉敏君的慶元魂。收進本集子的4篇，幾乎都是寫廊橋的。我似乎看到了一個古橋愛好者，不遠百里，起早貪黑，在慶元的鄉(xiāng)間出沒，鉆進鉆出，撲上撲下，目測、手測、線測，訪東問西，然后，又趴在故紙堆里，尋圖窮跡。為了廊橋，為了古村落，他把業(yè)余時間都搭上了。

我問過曉敏：為什么這么喜歡古建筑？為什么這么喜歡古村落？

他給我講了兩個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他讀小學時，比較頑皮，不太愛讀書，有一天，應該是犯了比較大的錯誤，被父母關(guān)進書房，閉門思過。百無聊賴中，他將父親書架上的一本《世界建筑100例》拿下來看，其中有不少中國古建筑，一看就被迷上，直到整本書看完，他又向搞建筑的父親要來了其他書。古建筑的書，越讀越多，于是他對古建筑涉及的人文呀，歷史呀，地理呀，風水呀也統(tǒng)統(tǒng)關(guān)注。關(guān)于地理風水之類，曉敏走到哪兒，都是張口就來，他說起來、寫起來都是一套一套的，讓我們膜拜。

第二個故事：有一年，我去松陽做講座，他陪我去了山下陽村。在斑駁的泥墻下，他向我講述了另外一個原因。他在供電公司工作，有時用戶欠了電費，就要上門催繳，串村走巷，走得多了，一些老村里的牌坊呀，青石門楣呀，老房子里的廳柱呀，匾額呀，許多破敗的元素，將他腦子里已存的古建筑知識紛紛激活。我在松陽的黃家大院，就充分領(lǐng)略了曉敏在古建筑方面的造詣，他邊走邊為我講解，引經(jīng)據(jù)典，條理清晰，歷史年份，細小數(shù)據(jù)，一一確鑿，且不時加上自己的見解。我覺得，把它寫出來，就是一篇極好的文章。

現(xiàn)在，我閱讀他寫慶元的這些文章，終于知道，他為什么會將魂掉在慶元了，因為這里有他的至愛，夢中的情人，中國獨一無二的廊橋。

現(xiàn)在，你自然知道了，興趣是他最好的老師，他為什么能把廊橋像庖丁解牛一樣解構(gòu)得那么游刃有余了。

3

自然，魯曉敏的魂，不僅僅是丟在了松陽、慶元、泰順、景寧等浙南山區(qū)的古老廊橋上，他“魂不守舍”，他的眼光，早已從浙江移至全國：他在古徽州的徽派廊橋上久久流連，在閩粵贛風格多樣的客家廊橋上依依不舍，在湘桂黔崇山峻嶺間的侗家廊橋上戀戀忘返，也在湘渝鄂桃花源中的廊橋上“樂不思浙”。數(shù)年來，他就像徐弘祖那樣，為著一個目標，在奔跑中、體驗中尋找他深厚的發(fā)現(xiàn)。

廊橋、古村落、老房子，魯曉敏對這些都喜歡到了骨髓里，其是他的魂魄所在，也是他獨特的文字王國。他將它們大卸十六塊，再從他筆下迸發(fā)出來，就成了廊橋下面那不絕的嘩嘩溪流，悅耳動聽。

己亥冬月?杭州壹廬

陸春祥?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中國散文學會副會長、浙江省散文學會會長

廊橋、古村落、老房子，魯曉敏對這些都喜歡到了骨髓里，其是他的魂魄所在，也是他獨特的文字王國。他將它們大卸十六塊，再從他筆下迸發(fā)出來，就成了廊橋下面那不絕的嘩嘩溪流，悅耳動聽。

——陸春祥（作家）

非常高興地看到，《廊橋筆記》拓展了曉敏文學作品已有的所涉地域范圍，從家鄉(xiāng)到浙江再到全國。這是曉敏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次重大的地域突破。

——?闕維民（北京大學城市與環(huán)境學院教授）

對于年輕人來說，這無疑是一本入門手冊，可以作為廊?橋旅行手冊使用。希望通過此書，讓全社會更加了解中國廊橋燦爛歷史和保存現(xiàn)狀，希望更多的青年人加入到廊橋文化的考察、研究和保護工作之中。

——劉杰（上海交通大學設計學院建筑學系教授）

十多年來，曉敏走訪了10多個省市區(qū)的數(shù)百座古廊橋。通過優(yōu)美的敘述和專業(yè)的描寫，輔以精美的照片，對廊橋各方面進行了詳盡的解讀，展現(xiàn)了他獨到的見地與冷靜的思考。

——羅德胤（清華大學建筑學院副教授）

曉敏是知名作家，也是研究古村落、鄉(xiāng)土建筑的知名學者。當翻開《廊橋筆記》的時候，仿佛看到他跋涉萬水千山的情形。這種專注精神值得人敬佩！

——洪鐵城（中國民族建筑研究會專家委員會專家）

這是一曲飽含詩意和溫度的建筑贊歌，一本充滿歷史和故事的廊橋?qū)в[手冊。

作者和攝影師通過實地尋訪、考察廊橋，采訪廊橋建造者、守護者，結(jié)合歷史記錄和文獻，將自己的審美情趣和廊橋的文化內(nèi)涵充分地呈現(xiàn)出來。每座廊橋都有其內(nèi)在的文化價值及故事背景，從作者筆端，我們不難體會到歷史的溫度與人世的變遷。對廊橋這一建筑文化的探究，也能引領(lǐng)我們思考建筑在歷史發(fā)展中的意義，引導我們審視建筑中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

橋樓殿——天光云影共樓飛

玉嬌龍怔怔地看著遠方，她讓情人小虎許個愿，小虎說一起回新疆吧。

在蒼巖山上，她的孤獨在曠遠的空間里無限放大，她看到了自己的江湖——一個為了自由而不斷反叛的年輕人，一個為情所困的絕望女人，任何地方對她而言都是無形的囚籠。也許只有死，才可以讓自己快意地活在一個無拘無束的江湖之中。風漸起，霧縹緲，云亂涌，隨著深沉的大提琴聲在天地之間蕩起，玉嬌龍杳然一笑，縱身飛下懸崖，落葉一般地飄零……一剎那，讓無數(shù)有情人淚滿衣襟。

這是電影《臥虎藏龍》煽情而悲切的結(jié)尾。玉嬌龍飄然跳下的地方位于河北井陘縣蒼巖山的橋樓殿。這是一座與眾不同的廊橋，既是橋，又是殿，左右懸崖，下臨深淵，上接天際。玉嬌龍那縱情一躍，帶著凄涼的絕美消失在云海之中。不禁讓人驚嘆，在橋樓殿的襯托下，就連赴死都能如此浪漫。

從蒼巖山腳向上仰望，七十多米高的峭壁之間，飛越出一條15 米長單孔石拱廊橋，高架于云天霧海之上，以振翅欲飛的氣勢凸顯出宗教的神圣，這就是著名的橋樓殿。橋樓殿始建于隋末，殿內(nèi)供奉著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藥師琉璃光王佛三尊佛像，正中背面塑觀音像，殿內(nèi)兩側(cè)排列著十八羅漢像，在搖曳的燭光中透出一派莊嚴的法相。蒼巖山，據(jù)說是隋煬帝之女南陽公主的出家之地。那么，貴為皇帝之女，為何千里迢迢到此出家？翻閱史籍，牽扯出太多的血雨腥風與生離死別。

作為政治聯(lián)姻，國色天香的南陽公主嫁給當朝寵臣宇文述的二子宇文士及，生有一子，名宇文禪師。隋大業(yè)十四年（618）三月初十，宇文士及的長兄宇文化及發(fā)動“江都政變”，弒殺了隋煬帝，隨后篡奪皇位。河北義軍竇建德率軍平定宇文化及，借弒君之罪名抄斬宇文家族。對于宇文家的孫子宇文禪師，竇建德有所顧慮，畢竟他是煬帝的外孫、南陽公主的兒子。竇建德派武賁郎將于士澄面見南陽公主說：“宇文化及躬行弒逆，人神所不容，現(xiàn)在將族滅其宗。公主之子，法當從坐。若不能割

愛，亦聽留之?！蹦详柟麟m萬般不忍，但也萬般無奈，她悲戚地哭道：“武賁既是隋室貴臣，此事何須見問？”于是，她眼睜睜地看著年僅十歲的兒子慘死于刀下。

對于一個母親，最殘忍的事情莫過于子女死在眼前卻無力相救。與其說是公主深明大義，不如說公主早已看破世道。母子二人被各方勢力當作政治籌碼，身家性命緊緊地攥在人家手心里，這樣的弱女子豈能救得了兒子？南陽公主從小生活在宮廷中，看慣了你死我活的政治爭斗，她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對于早就反叛隋朝的竇建德，她看得清清楚楚，竇建德借著報君父之仇誅殺宇文家族，實則是兩大軍閥之間一次兼并戰(zhàn)爭。所謂“亦聽留之”都是虛情假意，現(xiàn)在救得了兒子，將來必定死得更慘。宇文士及雖然沒有參加政變，但宇文家族已對公主欠下血債。在關(guān)鍵之時，他拋下發(fā)妻幼子投奔李淵，即使事后哀聲求合，即使日后貴為宰相，然而隔著這一層仇與恨，夫妻至死再難相見。失去了萬般寵愛她的父親、相依為命的兒子，皇族一脈慘遭涂炭，與丈夫反目成仇，在國破家亡的痛楚之下，南陽公主成了天底下最可憐的女人，她已經(jīng)無路可走，最終選擇遁入蒼巖山上的興善寺。

到了大中祥符七年（1014），宋真宗趙恒賜名興善寺為福慶寺，一直延續(xù)至今。今天的福慶寺從山腳攀升到山頂，包括山門、蒼山書院、碑房、萬佛堂、靈宮殿、天王殿、橋樓殿、大石橋、藏經(jīng)樓、煙霞山房、公主祠、塔林等建筑群。當然，最為聞名遐邇的還是橋樓殿。世傳橋樓殿的石拱橋建于隋朝，甚至比“橋梁活化石”趙州橋還要早，至今已有1400 年歷史，堪稱現(xiàn)存石拱廊橋的始祖。福慶寺其他建筑大多建于清代，只有橋樓殿見證過公主的風雨哀愁，也只有在橋樓殿上才最接近真實的公主。

橋樓殿深深地扎根在赭紅色的山峰里，似乎成為山體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讓人產(chǎn)生一種錯覺，仿佛沒有橋樓殿的支撐，兩側(cè)山峰將會向里傾斜。橋樓殿屋頂鋪著黃綠相間的琉璃瓦，廊屋內(nèi)外梁棟均施彩飾，紅漆花窗組成一面紅彤彤的廊墻，在陽光的映照和山崖反光下，顯得一派流光溢彩。一句“千丈虹橋望入微，天光云影共樓飛”的詩句，道出了古人無窮無盡的感慨！

我站在南陽公主駐足的橋樓殿，腳下是萬丈深淵，腳底不由得微微發(fā)顫，頭頂碧空如洗，朵朵白云輕浮，有如飄飄欲仙。我似乎明白了，她當年為什么要在此出家修行。或許，當年南陽公主站在接近天際的橋樓殿上，也想像玉嬌龍一樣以死來解脫苦痛。當她仰望天光云影時，仿佛極樂世界近在眼前。她放下了輕生的念頭：她沒有能力與世界對抗，只能將所有的罪孽都歸結(jié)到自己身上，日日跪在橋樓殿上誦經(jīng)，超度她心愛的兒子，那個無辜的政治犧牲品。隨著一句句來自天竺的唱詞訇然響起，她的生活充滿了希望，她希望得到神明的招引，能與兒子在凈土團聚。

與橋樓殿形成呼應的是，在它身前峽谷上空，懸浮著一座塊頭小一號的小橋樓殿，北端半倚在一座石拱橋上，是進山的門戶。《蒼巖山福慶寺石橋記》碑文記載，橋與殿建于金大定年間（1161—1189），明、清、民國各代均有修繕。小橋樓殿沒有建在石橋正中，而偏于南邊，“考其因，一為樓殿建造保證了足夠的空間，二為行人讓出通道”。在橋樓殿身后還飛騰著一座石拱橋，它們像衛(wèi)兵一樣忠心耿耿地護衛(wèi)著橋樓殿。

大小橋樓殿集橋、樓、殿于一體，懸崖作為自己的附屬物，使得天工的偉力與人力的巧力渾然一體。這種無與倫比的天才創(chuàng)造堪稱中國廊橋的絕品之作，因此享有“五岳奇秀攬一山，太行群峰唯蒼巖”之美譽。古人使用什么樣鬼斧神工的手段在高空中疊石為橋，營造空中樓閣，至今仍是個謎。據(jù)福慶寺一位九十歲的僧人介紹，“據(jù)代代祖師爺口口相傳，當年工匠們用木架頂支木架，頂支七十余米適合建造拱券的高度時，先在木拱基臺上抹好灰泥，再用大石塊砌筑拱券。千百年來，大殿幾經(jīng)修繕或重建，而石拱橋從來沒有整修過”。

一個年輕的僧人熱情地領(lǐng)著我瞻仰專門供奉南陽公主的殿堂，他告訴我，在清代之前，人們一直認為在蒼巖山出家的是隋文帝的女兒妙陽公主，直到清光緒年間，當?shù)匾粋€縣令考證出隋文帝并沒有叫妙陽公主的女兒，真正的主人公應該是隋煬帝的女兒南陽公主。1893 年，光緒帝敕封蒼巖山的南陽公主為“慈佑菩薩”，這場公主紛爭才算塵埃落定。為什么史書中沒有留下南陽公主出家于何處的記載？我想，一個背負國恨家仇的女人最希望過的是隱姓埋名的日子，或許一輩子都不愿向人吐露實情。但是蒼巖山?jīng)]有輕易讓她消失，通紅的燭火和裊裊升起的香煙，

算是現(xiàn)世留給她的溫暖慰藉。

站在這一千四百多歲的橋樓殿上，我的心已隨玉嬌龍飛騰而去。玉嬌龍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愛的男人不是小虎，而是玉樹臨風的李慕白。人生是需要配對的，當她遇到李慕白就是遇到了最好的自己。如果沒有遇上李慕白，沒有遇見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李慕白又沒有因她而死，或許她還可以渾渾噩噩地游走于江湖。相思，相思，攔不住的相思，也許只有死，才可以追尋隨風飄逝的李慕白。夢醒于江湖，此生何處是歸宿？在承載過太多現(xiàn)實、虛幻的快意恩仇與悲歡離合的橋樓殿，讓我們相忘于江湖，這才是最好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