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十年來少有的關(guān)于馬基雅維利的有深度的傳記。作者敘述了這位權(quán)力大師在文藝復興時代佛羅倫薩度過的童年和青年時代，考察了他作為一個政治家和外交家的生涯，尤其是作為一個理論上的探討權(quán)力的大師，但自身在政治上并不成功的一生。無疑，馬基雅維利是一個復雜的、有爭議的人物，他關(guān)于權(quán)力的理論既得到像尼采、阿倫特這樣的大思想家的贊同，也被更多的思想家所批評。

福爾克爾•賴因哈特，1954年出生，（瑞士）弗里堡大學近代史教授，是世界公認的研究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專家。出版十多部關(guān)于歐洲文藝復興事情的研究著作：《神靈——米開朗琪羅生平》《亞歷山大六世——博爾吉亞》《博爾吉亞家族》《瑞士史》《弗朗切斯科韋托里：權(quán)力游戲》《羅馬的歷史——從古代到現(xiàn)在》等。2012年3月加入了歐洲科學藝術(shù)學院。

前言：“一個地地道道的害人精”

搗亂分子

違反禁忌之人

一、使人出名的藝術(shù)（1469—1498）

名不見經(jīng)傳的國務(wù)廳長官

在美第奇家族統(tǒng)治下的佛羅倫薩度過的童年

虛假的共和國

沒有武器的預言家

二、外交藝術(shù)（1498—1510）

1498 年的佛羅倫薩

最初的使命

在國務(wù)廳的工作

人間地獄

途經(jīng)比薩前往法國

家庭幕間劇

塞薩爾•博爾吉亞（1）：序幕

塞薩爾•博爾吉亞（2）：心理戰(zhàn)

塞薩爾•博爾吉亞（3）：佛羅倫薩的教訓

塞薩爾•博爾吉亞（4）：終曲

佛羅倫薩的軟弱

詩人外交家

尋找優(yōu)秀的雇傭兵隊長

馬基雅維利的軍隊

在可怕的教皇身邊

在馬克西米連皇帝身邊

關(guān)于外國和外國人

在比薩的勝利

在維羅納的冒險

三、茍全性命的藝術(shù)（1510—1513）

在法國與教皇之間周旋

通往深淵之路

外交官詩作 后果嚴重的宗教會議

緊急關(guān)頭

投降

籠罩著失敗氣氛的解釋

幸運女神的權(quán)勢與無能為力

拷問與孤立

患難中的朋友

四、寫作藝術(shù)（1513—1520）

風流情種與其他想象

內(nèi)心流亡

《君主論》

論共和國

徒勞無功的共和主義者

在人被變成動物的動物園里

《安德里亞》與喜劇理論

《曼陀羅花》與喜劇實踐

《克麗齊婭》與兩代人的爭斗

盧卡的典范事例

最后的政治夢想

卡斯特魯西奧•卡斯特拉卡尼生平

《論作戰(zhàn)藝術(shù)》

五、挑釁藝術(shù)（1521—1527）

絕望的掙扎

蒙受罵名的《佛羅倫薩史》

暴風雨前的平靜

戰(zhàn)爭的不幸

是天堂還是地獄

后記：是譴責還是贊譽

年表

參考文獻

人物索引

馬基雅維利的生活除少數(shù)情況外，并不幸福。關(guān)于這一點，他本人也這樣看……賴因哈特十分敏感地強調(diào)馬基雅維利自我感覺中的這種深度。這樣一來，就使理論著作中的某些章節(jié)出現(xiàn)了另外一番景象。

——赫爾弗里德•明克勒，《南德意志報》

終于有了一部新的馬基雅維利傳記：福爾克爾•賴因哈特祛除了對這位權(quán)力哲學家的妖魔化。

——羅伯特•萊希特，《時代周刊》

福爾克爾•賴因哈特……描寫——這樣證明——人生的各個時期，使文藝復興時期人們?nèi)绾紊?、死亡、搞陰謀詭計、殺戮、攫取和如何說教變得明顯可見……閱讀此書之所以使人興趣盎然，主要是因為作者善于描寫一種清新的、從不巴結(jié)討好的“現(xiàn)代”散文。

——皮克•比爾曼，《德意志電臺文化》

馬基雅維利，作為文藝復興時期重要人物，意大利政治思想家、外交家，同時還是著名的歷史學家、軍事著作者、詩人和戲劇家。被譽為“資產(chǎn)階級政治學奠基人”。本書乃我社“故藏”叢書新品種，是近幾十年來少有的關(guān)于政治學之父——馬基雅維利的有深度的傳記。不僅論述他在政治、外交方面命途多舛的一生，祛除了人們對他的妖魔化描述，而且論述其在戲劇、詩歌、散文方面的才華，后者中的《金驢記》、《曼陀羅花》等作品是很多關(guān)于馬基雅維利研究中欠缺的。同時，本書也會對那些對政治、權(quán)力感興趣的讀者較有吸引力。

搗亂分子

我給您講，您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害人精，我不想在我家里見到您……您壞得透頂，您的心腸比煤炭還要黑。

羅馬教皇治下的莫德納省省長菲利普•德•內(nèi)里于1526年11月1日在一封給尼克洛•馬基雅維利的信中這樣評判他這位佛羅倫薩共和國同鄉(xiāng)。這滿腔怒火從何而來？四天之后，這位遭到如此破口大罵之人在致另外一位聲名顯赫的高官——教皇克雷芒七世任命的羅馬涅總督弗朗切斯科•圭恰爾迪尼的書信中告知：

我一來到摩德納，我就肯定會遇到質(zhì)問我的菲利普•內(nèi)里。他質(zhì)問我：“據(jù)說我沒做過任何有意義之事，這種說法難道說竟然是真的？”于是我便笑著反駁他道：“省長大人，確實如此，不過您也別感到奇怪——這也不是您的過錯。這一年的情況就是這樣，看來也沒有任何人把哪怕是某件事情辦好了——完全相反?！?p/>

這些年代的局勢極其危急。一支由衣衫襤褸、幾乎是面黃肌瘦的西班牙和德國雇傭兵組成的皇家軍隊已經(jīng)侵入意大利北部，馬上就有逼近佛羅倫薩和羅馬的危險。有權(quán)有勢之人神經(jīng)都很緊張，這不足為怪。那時，尼克洛•馬基雅維利偏偏充任佛羅倫薩共和國一個既無任何權(quán)力，又沒有絲毫錢財?shù)墓俜綑C構(gòu)的使者，直言不諱地面告那些地位顯赫的老爺一些他們幾乎不理解，更不用說去解決好的現(xiàn)實問題。這個二等外交官為了使這種事能把人刺得很痛，還用冷嘲熱諷的方式來表達他那種全盤否定的批評。馬基雅維利就以這種損害他人、尖銳刺耳的幽默方式著稱于世，臭名昭著。

在比較平靜的年代，人們對他敬重有加，完全把他視為既詼諧幽默又放蕩不羈，而且還是潛在的政治喜劇作家。他的一部喜劇甚至于1525年10月在莫德納演出，以供身心緊張的男女賓客娛樂消遣。它寫的是一次通奸，這次通奸最終使所有的人都皆大歡喜，尤其使得那個受騙的丈夫本人也滿心歡喜。為了使這次行動獲得成功，劇中搞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陰謀，但是所有的陰謀策劃者自始至終都問心無愧。政治家們和將軍們都可以開懷取笑這種事情，這是具有文藝復興風格的最佳劇團演出。與此相反，他們對頌揚這種欺騙行為的作者現(xiàn)在嘲笑他們是政治上誤入歧途者一事，卻并不感到可笑。這里演出的并非喜劇，現(xiàn)在已到生死關(guān)頭。這里急切需要的是成熟老練、有治國才能之人的見解，而不是像馬基雅維利這樣一些自以為對歷史和當今擁有解釋權(quán)的喜劇丑角的看法。

尼克洛•馬基雅維利本人在朋友們當中已經(jīng)徹底獲得智力超群、放蕩不羈的名聲。這一點，在弗朗切斯科•圭恰爾迪尼1521年5月18日的一封信中可茲證明：

但是我不贊同您的選擇，因為在我看來，您的判斷力同其他人的那種判斷力顯得格格不入，更何況您總是同普遍流行的看法大相徑庭，而且還以標新立異、不同凡響之事的始作俑者著稱……

這明明白白寫的是：您做得太過分，您在踐踏社會上有價值的東西。對于開得起好些玩笑的圭恰爾迪尼而言，這種玩笑在何處才會停止？馬基雅維利帶著一項十分特殊的使命，前往位于莫德納不遠處的小城鎮(zhèn)卡爾皮。他要從正在那里召開修士會例行會議的方濟各會修士當中，為佛羅倫薩四旬齋期挑選一名堪稱典范的講道者。他著手按照虔誠、博學、口才和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理當做到的——人品的標準完成這項自選動作。馬基雅維利領(lǐng)受佛羅倫薩共和國“內(nèi)務(wù)部”的指令，銜命上路的指示內(nèi)容就是如此。

此人按照自己的方式來詮釋這些指示。圭恰爾迪尼描寫道：

當您的使者到達時，我正在思考這個世界的奇特。這時正好有人為我在佛羅倫薩推薦一位講道者，更何況是一位我所喜歡的傳道者，因為在這一點上，我也像自己其他方面那樣，固執(zhí)己見。我在能給這個共和國幫上忙的地方，從未拒絕過為它效力，恰恰相反，我總是忠實地服從它，在可能的情況下，用行動來服從，要不就用言論，而在甚至連這樣做都辦不到時，就用暗示來效忠，所以這一次我也背棄它。我自己非常清楚：就是在這方面，也像在許多別的事情上一樣，我有不同看法。誠實的佛羅倫薩人希望有一個給他們指出通向天堂之路的講道者，但我卻想找到一個教他們認識通往魔鬼家門之路的講道者。他們想要一個成熟老練、謹小慎微、正直坦誠、頭腦冷靜的人，可我卻想要一個比蓬佐（Ponzo）更瘋狂，比吉羅那摩•薩伏那洛拉更狡猾，比阿爾貝托修士（Fra Alberto）更虛偽的人。因為在我看來，這好像是一件好事，與當代的善良相匹配：我們在同眾多修士打交道時所經(jīng)歷過的一切，現(xiàn)在再一次在一個無與倫比的修士身上經(jīng)歷了。因為我認為，這也許是進入天堂的正確方式吧——對通往地獄之路記憶猶新，卻又不越雷池一步。

這種情況就連盡人皆知的教會批評家圭恰爾迪尼都覺得過分：此人到底是相信天堂還是地獄？即使最后的轉(zhuǎn)變在倫理道德方面可以被視為無可指責，但是這樣的看法甚至超出了寬宏大量的同時代所能忍受的痛苦界限。

對這一點，這位反常的思想家馬基雅維利十分清楚。他意識到，自己那些“古怪的”看法引起人們的不滿，使得自己在政治上越了位。但他卻堅持自己那些令人討厭的判斷，因為他對完成一項使命的信念堅定不移。如此眾多沾沾自喜、多嘴多舌的人文學者使古代的修辭學、文法、詩藝、倫理學和歷史學又重新復蘇，建筑師、雕刻家和畫家陶醉于希臘和羅馬的藝術(shù)作品，可是后代除了所有這些次要東西之外，對古典時期的真正寶藏——歷史和政治那些永遠都行之有效的法則卻熟視無睹。要在業(yè)已日落千丈的當代去認清這些堅不可摧的規(guī)則，并由此將意大利從歷史的低谷推向新的頂峰，馬基雅維利把這視為自己的任務(wù)。可是總的說來，人們，尤其是政治家們不聽勸告，把他這位政治—歷史救世說的轉(zhuǎn)達者變成怪人；時代的不明智把這位政治傳教士變成權(quán)貴們有才智的弄臣?？梢赃@樣概述馬基雅維利，這是他在充滿失望的一生結(jié)束時的自我評價。

不是他這位思想家古怪，而是世界的運行軌道“古怪”。按照這種信念，告誡者和警告者都必然會變成嘲諷者。冷嘲熱諷和鄭重其事、激昂慷慨和反唇相譏在他的文章中交織在一起，比比皆是。他那封關(guān)于為佛羅倫薩聘請勸人懺悔的布道者的書信就證明了這一點。只要人們允許，他就要為國效忠，直至犧牲自我，這就是馬基雅維利最坦率的政見告白?？墒窃谶@個黑白顛倒的世界里，這樣一種信念，只能用赤裸裸的冷嘲熱諷來點綴。

這位披著冷嘲熱諷者外衣的傳教士當時應(yīng)當宣告哪些真理呢？下面是他那些著作的節(jié)選，這些著作至少對于他同時代人當中那些行家來說是可以理解的。

“成功是衡量萬物的尺度。”成功表明萬物，甚至那些在道義上成問題的方法，都是正確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勝利之后，沒有人會再去追問，勝利是怎么得來的。誰總是在適當?shù)臅r機，適當?shù)膱龊?，掌握?quán)術(shù)和騙術(shù)的技巧并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誰就是最大的贏家。所以，在一個秩序井然的共和國，那些居于領(lǐng)導地位的家族的代表人物就應(yīng)當總是對法律存有敬畏之心；盡管他們觸犯這些規(guī)則，他們也必須受到政治進程的約束。因此，國家不僅有權(quán)利，而是簡直是有義務(wù)，在有助于國家壯大和強盛時，去毀滅個人。

“國家的宗旨不是和平，而是戰(zhàn)爭?！敝挥袘?zhàn)爭才能在國內(nèi)建立良好秩序。良好秩序就在于庶民百姓與很有影響的人處于不斷的競爭之中；通過這個摩擦面，將產(chǎn)生一種可以轉(zhuǎn)換于卓有成效的擴張的能量。因此，每個公民同時也必須成為士兵。如果這種統(tǒng)一遭到破壞，戰(zhàn)爭成為雇傭兵的高雅職業(yè)，那么在政治上也就注定一切都已喪失殆盡。

“共和國的最大榮耀，就是去征服別的國家?！迸c此同時，大家也都提出了迄今為止令所有神學家和哲學家都斥之為不道德的、使用武力和壓迫的方法。所以，征服了另一個國家的這個共和國就必須消滅那個被征服的領(lǐng)導階層；如果這樣做還不能使那個戰(zhàn)敗地區(qū)安定下來，那么整個部族都要被強制驅(qū)逐出境。在征服時，所有殘暴方式都可以派上用場。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然而，這種目的明確、有針對性使用的武力，只不過是獎?wù)碌囊粋€方面罷了。

“卓越的政治家不僅在采取行動時必須毫無顧忌，而且還能夠瞞天過海、背信棄義?！笔前?，他必須是獅子和狐貍集于一身。也就是說，他必須竭盡全力坑蒙拐騙：這位未來的征服者必須高唱友誼和團結(jié)來欺騙他要制服的那些人，通過聲稱好心好意的一些保證，把他們變成盟友，以便此后逐步采取措施，最后征服他們。而那種信守自己曾經(jīng)許下的諾言的當權(quán)者則相反，注定要完蛋，因為他失去了欺騙人的特權(quán)。這種事之所以糟糕透頂，是因為人們愿意上當受騙。他們之所以愿意上當受騙，是因為他們在不斷欺騙自己和他們周圍的人：他們給自己貼上友好和虔誠之類高尚動機的標簽，卻又偏偏沉溺于他們那種極端的利己主義。

“道德和政治是兩個絕對對立面?！币粋€像教會所規(guī)定的（教會本身并非如此）那樣想要寬大為懷，因而在其統(tǒng)治區(qū)域?qū)Ω蝗撕陀袡?quán)有勢之人放任自流的君王，實際上卻殘酷無情，因為那些小人物必須為他的軟弱承擔后果。所以登在報紙下方的是對所有價值的一種重新評價。

“在政治上，真實可靠的倫理道德規(guī)則證明自己不僅毫無用處，而且簡直就起著適得其反的作用?！必敻豁樌沓烧碌刈兂赡Ч?。按照馬基雅維利的說法，這種狀況歷來如此。有史以來，那些厚顏無恥之徒和恣意妄為之輩攫取財產(chǎn)和權(quán)力，而那種由此出現(xiàn)的統(tǒng)治地位就通過關(guān)于上帝、功績和公共福利這樣一些娓娓動聽的空話變得有根有據(jù)了。所以，所有社會和政治制度最初都以獨斷專橫、剝削和有計劃的欺騙為基礎(chǔ)。不過欺騙也可以反過來對付統(tǒng)治者。

“凡是懂得獲取權(quán)力和行使權(quán)力之人，都會運用這種知識去達到顛覆政權(quán)的目的?！笔澜缟夏切嚭黄鹊娜酥挥袑⒛切?quán)貴從他們金碧輝煌的宮殿里趕走，只有讓布道壇的教士為自己布道，最底層的他們才會翻過身來。馬基雅維利在一本為統(tǒng)治佛羅倫薩的美第奇家族 a 撰寫的歷史著作中發(fā)展了這種社會革命學說。這個家族的領(lǐng)頭人——教皇克雷芒七世 b 可以從中仔細查閱，他的祖先們作為一個利益集團的領(lǐng)頭人——幕后操縱者，作為佛羅倫薩的教父是采取多么卑鄙無恥的方法獲取政權(quán)的。

“身居最惠集團領(lǐng)導地位的美第奇家族的統(tǒng)治是這個名實相符的共和國的一幅諷刺畫。”在美第奇家族統(tǒng)治下的佛羅倫薩，那些阿諛奉承之人、見風使舵者、宮廷侍從和投機分子飛黃騰達，而作為對他們那種奴性的報酬，他們被允許嘗到權(quán)力的滋味，不受懲罰地踐踏法律。